FUN88乐天堂app下载
您当前的位置: > FUN88乐天堂app下载 >

9000字解读《飞驰人生2》韩寒始终是那个老司机!

编辑: 时间:2024-02-14 浏览:191

  这一次的韩寒,给出了理想主义又一次——且再进一步——的消亡,以及又一次的“明知不可为”之坚持。对比前作《四海》,《飞驰人生2》的情感更真挚、浓烈,表达也更为圆通,而前者则明显流露出了一种“强行小镇青年理想者”的勉力感。

  两部作品的对比之中,我们其实看到的是韩寒本人的画像,他在名为“成长”之社会规训中的变与不变。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他在现实生活里的境遇,从理想实现的“叛逆教育”高峰开始,逐渐在各种主流价值观与商业诉求之中思考与改变,从中找到自己终究无法放弃的部分。

  对于韩寒这样高度个人化的作者导演来说,我们当然不能用简单的类型片思维和模版标准去看待他的作品。他的创作,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,甚至他自传一般的《就这么飘来飘去》,都带着鲜明的情感主导性特征——只有深度感受到他的情感表达,触摸到那一个个片段中的希望与暗淡之情,才能将那些片段整合起来,构成通向他主题的道路:在理想主义的乐观、蓬勃之后,看到这一切美好情绪在现实之中的消磨以及最终依然顽强的不灭,感到“明知现实残忍,依然怀揣理想”的精神力量。

  开头的前情介绍部分中,韩寒用一种几乎是轻飘的方式抹去了第一部结尾中理想主义的闪光,几句不咸不淡的赛会结果就取消了张驰的成绩。

  这看上去是一种“粗糙”的处理,似乎无法匹配第一部宣扬出的巨大光芒,但这恰恰才是韩寒对第二部进行主题升级的必要性设计。

  在第一部结束后,张驰(沈腾 饰)才得以面对更加残酷的社会现实,作为比赛选手的他被放置在了一个极度结果论的语境之下,精神的光芒惨遭无视,只有“规则”——成绩与是否符合赛会标准——才能衡量他做到的一切。而在另一方面,他的比赛精神则被以一种娱乐化的方式进行消费,民间消费着他的名望。

  由此一来,第一部结尾的理想主义闪光反而带来了现实残酷性升级的结果。张驰的奋力一搏只让自己陷入了”赛车手”的被压抑状态,纯粹的竞技精神被客观规则消解,被商业娱乐异化。

  这都是社会现实在不同层面的表现形式,并在正片中凝结成了“身体”:张驰的身体健康严重损毁,经济压力让他不得不消费自己的虚幻名望去办驾校,自己成为了商业社会现实中的一份子。这是他在第一部中从未遇到过的现实情况,曾经只是面临着“逆境”,坚信只要渡过逆境就能迎来光明,这是对理想主义本身的信心,而当理想主义在疑似实现后依然被社会环境所扭曲、无视的情况下,支撑自己的动力自然就不复存在,也进一步认知到了“理想主义本身在现实里的无意义”这个真理。

  在影片的第一部分中,电影设计了几个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的设定和细节。首先,序幕交代了张驰养子的下落,他已经被亲生父母接走,而养子恰恰是第一部里鼓舞张驰的关键存在,他的离开就象征了第一部中“精神动力”——相信“坚持理想”本身的意义——的消失。此外,“汽车”成为了重要的符号,它的变化意味着张驰理想的异变。

  在序幕中,伴随着第一部中比赛结果的宣判,画面中展现了张驰赛车的损毁,并在最后破烂地被封存在车库里,这是赛车之于他的旧日理想的泯灭。而在他进一步地遇到现实困境,被外界因“事故车手”而引发“黑心驾校”举报,现实的舆论与经济压力不断叠加时,无法治病手术的困境化成了画面中上方的汽车,它处在维修中的残破状态,被高高悬了起来,底盘压在了张驰的头上,构成了“车”之于张驰的意义扭曲表现,曾经作为“完好赛车”的形态已经残破不堪,变成了毁灭之后的现实压力。

  围绕着汽车,韩寒展开了本片的核心主线,“汽车”在各个层面上的现实与理想之冲突。“经济”始终与“汽车”产生着持续的矛盾。张驰的赛车已经损毁,刹车片等零部件都不再好用,小海(范丞丞 饰)和张驰等人围绕这一点的窘迫形成了第一部分的笑点段落。“这个该换”“那个可以用国产”的改装讨论则更加具体,随后则延伸成了更加严肃的内容,并带来了张驰和小海的对比互文表达。

  小海和父亲以赛车梦想的名义入局,他们的想法非常单纯,只是希望获得作为赛车手的足够尊重,而非物质层面的“好车”,这对比了张驰曾经围绕着“车辆损毁、车封丢失”的生涯黑暗,因此而受到赛车手精神的折辱,也随之放弃了对此的执着。而父亲车厂的不景气加深了困境,只能委身合作张驰,后续资金更是无法注入,又对接了张驰因手术必要而面临的经济压力。早在老板和张驰讨论着商业的问题时,电影以小海飙车为背景,已然凸现了二者的矛盾。

  由此一来,小海和张驰就变成了深度交互的关系。经历了第一部的消亡与第二部的困境,张驰对赛车的态度已经变成了现实主义,这体现在了他对车队合作的方方面面:不想拿到成绩而只是希望完赛来获得报酬,将小海并非当成曾经团队中那样的“志同道合逐梦伙伴”,而是纯商业角度下的“车手资产”,对待小海父子的合作也以经济的角度去思考、顾虑,甚至夹带了一点算计与自保的成分,最终放弃了巴音布鲁克的参赛。

  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,面对同等多重压力的小海则始终是单纯的,他保持了赛车手的心态,对巴音布鲁克的梦想从未软化。这种对比从二人的直接互动开始,小海在反应训练上完爆了张驰,这一方面说明了张驰在身体上的问题,一方面也暗示了双方在“车手执念”之精神层面的差距。

  随后,双方开始一同面对现实语境下的赛车行业生态,并产生不同的反应。韩寒让二人各自处在了象征“行业”的冰冷远景之中:张驰和叶经理讨论小海的交易,冷光照明下的车场流露出了“赛车环境”的基调,吞没了渺小的身影,张驰也放弃了自行参赛的打算;另一方面,小海在车队遭遇了“无视约定”的待遇,愤怒找到叶经理的他同样身处于经理办公室的全景中,冷光程度甚至更强于彼时的张驰,却批驳了曾经被张驰屈服的“行业潜规则”之结果。

  进一步地说,小海和张驰的对比也带来了现实困境的表达延伸。韩寒强调了第二部与第一部的对比,以此强调张驰困境之于此前的升级。当张驰再一次试图“战胜旧日阴影”时,他不再顺利过弯,反而被其压倒一样地翻车。而当他与叶经理再次唱起《光辉岁月》时,对方也已经不再应和,因为行业所代表的现实困境升级已经压垮了对方,让他变成了一个行业中的冰冷执行者。在叶经理和张驰用行业规则的口吻去讨论小海的“资产买卖”时,两辆gt赛车先后推过了二人的身前,虽然高端,却是以“人推”的弱化形式出现,暗示着此间一切的“非竞技性”,以遮蔽二人的方式表明了他们的精神软弱。张驰实际上面对了第一部前后的困境叠加,他自身的曾经信念足以让他压过不如意,却无法在理想信念本身的动摇之下寻找到新的精神支撑,这也是与他同辈的叶经理同样处于的状态。

  因此,小海作为同等境遇下纯粹者的存在,才形成了对张驰的外力注入。他的不放弃与单纯的“车手认知”,不在乎资源、成绩等现实角度出发的结果,唯一重视的只有作为车手的被尊重与正视。这也正是影片在后半部中的重要内容。“车”的象征意义进一步地得到沿用,它的损毁意味着张驰车手精神的损毁,无法修复的结果也就是对现实磨灭打压的反抗无力。

  通过车辆对撞测试,这一点得到了具体的表现,将“现实”本身变成了“具体规则”的延伸。张驰面对着“现实“的规则,他的车辆因为叶经理的暗算而未能通过测试,却只是屈从于此,认为这就是他所处的现实环境,失败是无可奈何的必然,这也对应了他对第一部里比赛结果的态度:真的相信了“车封被颠掉导致车速违高速”的行业说法,给自己的能力判了死刑,并随之屈从于此后的所有不堪生活,认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唯一必然,而这一切的诱发点便是“赛事规则”,它是不考虑暗中情况的绝对冰冷与理性,却又强大到个体无可抗辩。

  在电影中,张驰反复念叨着让自己被判无效的规则,认可了它,否定了自己所做一切的意义,也就认投了自己因此而进入的同样强大压力的人生,将它看作无可反抗的存在,这也暗合了他丢失的第一部中车手信念支撑。然而,小海的发现促成了真相的揭露,随之也让张驰发现了当年的车封并未丢失,对两重层面下“规则”的态度变化也随之出现了——他怒吼“规则也得公平啊”,这源于他此刻重塑的车手信念,当年自己的努力皆有意义,自己的落魄并非能力所致的必然,“注定失败的生活命运”是不存在。由此一来,当张驰推翻了对命运的失败认知,重塑了车手信念之后,象征性的“车辆”也就完成了对“损毁”的逆转,从对撞实验的通过到张驰出赛时的“翻新上阵”。

  可以看到,影片的落点放在了一种对悲剧命运之有无的表达之上。它化为了具体的赛事规则与行业潜规则,延伸成现实生活里的诸多困境,共同压在了张驰的身上,让他先是认可了所有一切,最后再在“积极面镜像”小海的引导之下完成否定、推翻、崛起。在他重回多年前的赛道,用更具有结果意义的方式冲过一个个弯角时,与小海共同经历的一幕幕训练画面闪现而出,让小海成为了他此刻“逆转完成”的关键助推力量。所谓的必然之失败命运是不存在的,张驰相信的“必然能力不足”不过是车封掉落的偶发事件,因此随后发生的一切也就并非必须接受的注定。命运是随机的,因此会在一些时候陷入低谷,甚至这会是更多时候的情况,但也会因随机性在此后永远拥有转而向上的机会,人定胜天。

  承认整体的客观现实,也不放弃对“奇迹”之小概率事件的希冀,由此支撑起不放弃的努力。这种理念是影片的落点,也符合韩寒一贯的“立足现实之理想主义”精神内核。在本片中,他直接提供了一种“命运随机性”的反转,强化对这一点的表达:张驰的技术确实已经落伍,更无法适应油车到电车的技术更迭,也延伸到了他的不健康身体之上,始终落在最后一名,这是不可否认的整体现实,是“汽车时代”的行业发展趋势,代表了“现实生活”,并延展成了“行业潜规则”,让叶经理等人用盘外招阻挡张驰;然而,冰雹成为了扭转一切的变量,它是完全随机的偶发事件,代表了不可知的命运。

  压制个体的并非宏观层面的命运,而是更加确切的客观环境,人们会将后者当成命运,实际上二者却是不同的,冥冥之中的命运反而是给人以随机的期盼,是给予希望的存在,其以天候形式而来自“上方自然”的属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神明的态度,与客观现实隔绝开来,是它对现实中人投下的关怀,这种类似于信仰的力量也吻合了张驰丢失又重建的精神信念之力。没有它,张驰等人对确切客观现实的反击就只能是暂时性的,可以超过同样“爆发车手纯粹之心”、不再功利执行车队命令的二号车手——后者的翻车与张驰在第一部的结果相同,似乎这种“屈服规则”的失败才是真正的必然——却在更多的盘外招与行业技术迭代的面前无可奈何。

  进一步地说,从汽车技术的迭代更新出发,韩寒也引出了自己真正想要表达的主题:油车的消亡与精神情怀的不灭。从第一部分开始,影片就带来了一个更宏观的“汽车消亡”表现角度,即油车行业的行将结束,并化作了作为油车赛事巅峰的巴音布鲁克本身的终止。这无疑是对第一部中“现实”的巨大升级,它是一种整体时代的消亡,油车时代中人的所有荣耀、梦想、目标,都即将被从根本上抹除殆尽,连同时代一起成为“无意义”,足以象征更加宏大层面的”现实世界”。小海父亲有着油车赛事梦想,却不得不屈从于与之截然相反的电车生意,老头乐产品更是与竞赛完全无关的纯商业产物,用山寨豪车品牌的方式凸现了车辆作为消费商业的功利姿态。而在他的车厂中,油车竞赛的巴音布鲁克标语早已从“王”脱落成了“土”,意味着过时的破败。而在台词的介绍中,曾经的油车之王林臻东也已经被完全取代,其成绩在电车技术的面前不值一提。

  作为数字形式的成绩就是客观的现实,是电车在技术上的绝对领先象征,就像张驰和小海面对的行业与生活困境。但小海激发之下的张驰喊出了“成绩不重要,我的清白呢”,就此带来了一种超脱客观功利与结果论之现实的精神层面内容,对应着片中人物与导演韩寒的油车信仰,那是一种无关于绝对速度的浪漫和情怀,是发动机响动与机油味道弥漫带来的心境,只关于技术打磨的比拼,而不是“油耗”“节能减排”“性能数字”等冰冷的结果论因素,更与“辅助/自动驾驶”等非驾驶技术毫不相关。当林臻东开着油车名品出现并鼓励张驰时,“油车一代”完成了对抗电车新时代的精神集结。而在影片的开始阶段,张驰那些“为了情怀”而学习手动挡的拙劣学员们,早已以自己的笨拙却坦诚的姿态,成为了张驰的精神同路人。

  在结尾,我们能看到韩寒的微妙态度。他给予了张驰一种奇迹,印证了信念的力量与“期盼奇迹”之信念的作用,让随机的命运逆转了客观技术的差距。这是他对情怀与信仰的理想化强调。但在另一方面,他事实上也没有否认客观现实的隆隆向前。相比起来,情绪与氛围更浓厚的无疑是“冰雹”命运降下之前的“纯粹情怀阶段”,是记星说出“你的每一次过弯都是这条赛道的最后一次过弯”时,只有这个状态下的张驰才是本片表达语境下的“完美”,是“最后一个发车的最后一名”,与客观结果论之下——也是他自称的“成绩无所谓,我的清白呢”——的“成绩”全无关联,只沉浸在绝对的情怀与精神之中。

  而到了最后的结尾部分,基于电车与油车的理想现实冲突也在延续。在冲线的时候,韩寒其实也给出了微妙的表态:他让张驰等人获得了天候命运之下的冠军,这是上帝给予的随机性关怀,却同样用特写带来了“五十九秒”的速度,揭示了数字形式的客观结果——张驰个人的身体与技术确实已经一去不复返,这个成绩更是在电车时代下不值一提的落后存在,但它同时也是当年张驰成绩的寻回,彰显着他作为油车时代中纯粹竞技的车手尊严。这呼应了他最开始的那句话,“我只想如何输的体面一点”,并将之延伸到了油车之于电车时代的层面。“有些事情是需要个终点的”,“其实这辆车还没准备好,但我已经准备好了”,已经点明了韩寒对于自身油车时代即将走向终结的觉悟,他需要的只是对信仰的最后一次彰显。

  在最后关头,油车和张驰的身体达到了意象的合一,同步地濒临损毁,又在摇摇欲坠之中达到了张驰口中“试过很多次了,只有一两次会成功”的胜利。这象征着油车在时代浪潮之下的偶然闪耀,以永恒不变的“尝试努力”之信仰,叩击出日常沦落之中的奇迹。甚至到了”彩蛋”的部分,韩寒也用一种搞笑的轻松方式带来了相应的暗示:导航员经历了一切的巨澜,似乎已经成长,但当他回归到日常之中时,却依然是那个考不过驾照的小白。

  显然,奇迹终究只是偶发事件,而我们必然要回到更持续性的普通世界,面对身体与年龄的削弱,面对电车对油车的迭代,它们来自于同样不可忽视的生理和“日用与商业”之需求,而竞技精神与油车信仰则必然只是少数人内心中的不宣之秘,于普通大众和广义俗世来说全无意义。

  这甚至体现在了韩寒自己对本片的创作之上。他其实就是“赐予天候的上帝”,决定了张驰等人的“随机性积极命运之发生”,但在电影外部的现实里却很难有上帝出现,而韩寒自己则不过是“张驰”。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,所以才会以同道者的身份给予张驰以力所能及范围内的关怀,将自己的理想实现化身投射在自己掌控的电影里,作为自己的满足与精神揭示。当他在开头使用Queen的《somebody to love》时,“love”的纯粹情感之力,queen主唱墨丘利在绝症之下的热爱爆发,于必死之下依然喊出的show must go on,已经充分说明了“无结果之情感”在本片中超越一切的绝对重要性。

  必须承认的是,本片其实处理颇为轻飘。韩寒让小海成为了张驰的外部激励因素,而对张驰自己的切实困境则有些回避,经济压力与对应的身体情况都逐渐失去了在叙事里的存在感,只是作为了“信念沦落”与“油车时代衰败”的符号象征,并因后半部中精神层面内容的直接出现而淡化下去。因此,张驰走出现实困境的过程就不太有说服力了,他纠结的”是否真的无力跑出当年成绩”是精神信念层面的内容,只扭转它固然重要,却不能改变张驰面临手术必要的经济压力,后者给予他的“无法投入资金、豁出身体,为了信念而放手一搏”之掣肘依然存在。相反地,如果韩寒让张驰进行了信念重建,而依然给出经济与身体的现实压力,那么自我的纠结必然更加具体确切,也会因细化表达而更有说服与打动的力量。

  或许,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韩寒自己的隐秘内心,比起“现实中的扭转”,他更相信的终究还是聚焦于精神层面的非客观性信念本身,因此也就很难想出一种具体的方案,去开解张驰在现实语境下的困境,只能用不断升腾的理想主义精神打造情感氛围,将非主观的内容一笔带过。

  事实上,当他需要用小海这样的外力来引导张驰完成超脱之时,“外部刺激”之于“内部自我开解”的逆转,以及其带有的“戏剧化奇情”之于“现实细致化说明”的取代,就已经跃然而出了。这固然是困境之于第一部的升级,却也暗示了张驰“自主解决问题”在现实中的不可行。韩寒需要用外力来给出相对的不完美解法,张驰也需要这样的奇观式偶发激励,而作为绝对积极者的小海则只是一个符号,拥有着毫不现实的“无因之纯粹热情”--韩寒可以用“年轻”来解释它,这却毕竟是一种巧言辞令的话术,反而意味着此等人物在现实里的不可落地。最明显的一点处理是,韩寒没有让孩子再次进入故事,而这本应是一个很好的现实切入点,既带来细化的困境,也引出扎实的开解。

  《飞驰人生》其实不是一部很适合做续集的电影,甚至由于其完整度而更加“难以续写”。

  第一部的结局已经过于“完美”,张驰的比赛失利是现实对理想主义的压制,而飞上天空则是理想主义的不灭,并由他的死亡得到双重意义上的升级。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佳终点。一旦再作后续,就会产生表达上的矛盾。“死亡”的升华被抹除,而以张驰的内心表现而言,这会导致他的理想主义从巅峰跌落,在本应“燃烧殆尽”的坚定信念落地后反遭“证伪”,再次回到理想黯淡的状态。此时,再行振作便只是第一部的重复,而他攀升到巅峰后的被证伪必然削弱这第二次的打动力与合理性。

  韩寒需要找到一个更大的困局,以便解释张驰的心理回落,保证再度崛起的呈现效果,这也符合续集的“表达升级”原则。但在预告片来看,韩寒应该做了一些努力,但张驰回到的大体上依然是第一部里的生活困局,只是做了一些量上的加码。如果让他的儿子不想看到父亲的危险,例如在第一部的结尾事故中第一次意识到“赛车可能带走父亲”,从而在儿子身上先弱化理想信念,再传导到父爱深厚的张驰身上,那么合理性与打动力就是可以期待的了。但对于韩寒来说,这或许还是太难料理得当了。

  从成片来看,赛车始终是韩寒自己的理想主义载体,甚至随着他的年岁逐渐增长,对现实世界的逐步了解,慢慢地变成了“唯一仅存”的理想形式,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自留地。

  《1988》作为他最具完整性的一本小说,正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,它描写的正是“小镇青年”之外的“车手人生”,前者是后者的表面形式,引出了贯穿全作内核的“车手情感”,即韩寒对故友徐浪的同伴之情,以及在后者“一生奉献”感召之下的理想主义升腾,真挚浓烈,足以将他的创作激发到一个高度之上。

  《1988》中,我们能看到一个非常完整的结尾,让一切线索收归一处,完成交代:女主角的下落,以及开篇中提出的“接朋友”之剧情主线,都有了确切的承接收束。同时,情感的表达上,韩寒也给出了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全篇制高点,以情绪和主题的双重升华,结束作品。

  《1988》难得地在小说的范畴里找到了实现自我创作构想的高完成度途径,而不再只是灵感断裂一般的草草收场。在本作中,我们几乎可以找到一切韩寒标志性的东西,甚至清晰地看到一些《后会无期》的痕迹——的浪漫,明确的“出发前往某目的地”的主线动机。而且,它们以一种极其紧密且明确的方式结合到了一起。

  韩寒在这部小说的通篇,都贯彻了他标志性的“理想国”氛围,一种似乎与现实脱离开的,荒诞而肆意的世界。而在小说结尾,韩寒才揭示了全书的真实:仿佛逍遥骑士一般的赴约之旅,不过是领回友人的骨灰,而与主角仿佛建立起纯爱关系、又进入了母亲角色的,也终究回到属于自己的日常中。现实在最后终于露出了獠牙,撕毁了通篇的乌托邦。

  但正是有了现实的显露,才让结尾中短暂的“理想国”有了更丰富的含义。它不是脱离于客观世界的存在,而是根植于其中。在残酷而又冷漠的现实世界中,能够拥有这样的短暂乌托邦,才是最珍贵的事情——就像回荡起歌声的瞬间,正因为随即而至的“接客了”,才显得格外地静谧而崇高。而这种微妙的氛围、信仰的闪烁,也正是《后会无期》里陈乔恩的抬首、王珞丹的漫步,带给我们的体验,很难被量化、转述、模仿,是属于韩寒的个人性特质,以及他的先天触觉。

  韩寒在结尾告诉我们:即使身处现实的残酷,也要坚守内心的理想,即使明知世界的真相,也要守住自己的信念。

  但即便如此,韩寒内心中最本质的坚持,或许从未改变,于一片风雨中自我不疑。因此,他才写出了最后的一段,给徐浪,给所有能够被他称之为、也愿意视他为“朋友”的同路人,也给他自己:拍了拍衣服,想那又如何,反正我也是被他们笼罩着的人,他们先行,我替他们收拾着因为跑太快从口袋里跌落的扑克牌,我始终跑在他们划破的气流里,不过我也不曾觉得风阻会减小一些,只是他们替我撞过了每一堵我可能要撞的高墙,摔落了每一道我可能要落进的沟壑,然后告诉我,这条路没有错,继续前行吧,但是你已经用掉了一次帮助的机会,再见了朋友。

  《1988》完成度最高,或许也是最接近韩寒构想中表达效果的一部。正如书名一样,站在成人阶段的韩寒,想以积累后的自我,与这个现实世界谈一谈。

  相比赛车,韩寒对曾经“浪迹天涯”之心的感受性则明显地差了很多,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“亭林镇青年”。这种自身的差异,也正是《四海》与《飞驰人生2》在呈现效果上的差距。如上所述,《飞驰人生》第一部其实已经相当完整,韩寒已经将理想主义推上了表达的绝对高度,第二部的出现多少有着“弥补《四海》损失”的非创作考量。但即使如此,韩寒依旧在赛车题材中展现了足够炙热的情感与心绪,以此支撑起了全片。

  事实上,这也与他在创作环境中的境遇形成了微妙的互文——即使创作动机不绝对单纯,投入其中后的理想精神却依旧如故,就像必须非情愿地选择一部“续集”,于是就直觉地选择了“赛车”一样,这正是他在整体“妥协与规训”之下,唯一且有效的初心坚持。

  两部作品在质量上的对比映射出韩寒个人的心境差异,这也说明了他始终不曾完全消失的作者属性——无论是否有商业考量,韩寒的作品始终是“韩寒”的投影——始终有着技术环节的缺陷,这由他非科班的出身与过于“不规整”的创作所决定,但始终有着充足的自我,时而以对作品的正向加成而出现,时而则通过作品的不堪而暴露。他的作品或许永远无法成为“客观水准上的最佳”,却始终会是“还原私密的唯一”。

  作者简介:segelas,电影学硕士,以自身学识断不敢妄称真正的影评人,而当下的“影评人”则更像个骂人的词儿。影评常见于知乎。

  • 点击这里给我发消息
  • 点击这里给我发消息
  • 点击这里给我发消息
  • 点击这里给我发消息